二舅舅發神經,要求所有的人請三天假,加上週末一共五天的時間,到杉林溪最偏遠的一間小木屋去度假。

不過真能配合的人不多,飛鵬上次因為阿姨的幫忙,算是立了功,所以順利請假成功。齡玉本來不想出門,但是她真的很想念飛鴻。

所以飛鵬和齡玉,帶著同樣也獲得休假的小山豬,星期三下午在南投火車站和家人碰面,可惜小晶不能請假,不過,人生不會總是完美的。

外公、外婆覺得太辛苦不想參加,大舅舅公司太忙,一家人都不來。

不過念研究所的飛鴻、念大學的飛雁,還有二舅念大一的小女兒毓馨已經放暑假了。加上老媽、老爸、二舅和舅媽一共十個人,浩浩蕩蕩的開著三台租來的吉普車前往目的地。

小木屋有兩間房間,剛好一間男生宿舍,一間女生宿舍。晚飯大家在簡便的小廚房,隨便做了幾道菜解決民生問題,明晚的營火烤肉晚會才是重點。

晚上十一點,飛鵬和小山豬洗完澡,換上睡衣穿著拖鞋,拿著啤酒四處觀星閒逛,忽然聽到一陣狂笑,飛鵬把小山豬拉到一旁,躲在大樹後偷聽。

「阿姨妳真是太神了,」飛鴻已經笑到翻過去了「後來妳怎麼溜掉的?」

「你看過那種可以收疊,從大袋子變成小袋子的環保袋嗎?」飛鴻點點頭

「我用那種方法,在那件夾克裡面的背片做個大口袋,衣服折一折翻過去,收進去以後,拉出一條背帶,就變成個大型肩背包。那件牛仔褲的褲管可以拆掉,就變成……」齡玉突然停下來,眼睛看著地上的樹影。

「怎麼了?」飛鴻問

齡玉大聲說「別躲啦,虧你們還是警察,跟監的功力這麼差。」

小山豬和飛鵬走了出來「這樣妳也聽得到?我已經很小心了。」飛鵬皺著眉頭在齡玉左邊坐下。

「我什麼也沒聽到,但是窗子透出的光,把你們的影子清楚的照在地上,」齡玉指著地上樹影說「還好警局沒派你出跟蹤任務,不然一定搞砸。」聽了這句話飛鴻笑得更開心。

飛鵬抱怨「阿姨妳真的很不公平,我們住在一起,妳什麼事都不告訴我,卻在一個晚上告訴飛鴻一大堆事情。」小山豬也在飛鵬旁邊坐下。

「哎,我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很孝順阿姨,從來不懷疑阿姨說的話。哪像你,就算自己不對也還要跟阿姨嗆。」飛鴻抗議

「什麼孝順,明明就是拍馬屁。」

「孝順的重點是『順』,」飛鴻用力的強調最後一個字「順著長輩的心意去做。更何況阿姨那麼聰明,我幾乎沒看過她有判斷錯誤的時候。」

「是,你學問好,碩士先生。」飛鵬語氣有點酸溜溜的。

「我不是叫你去看《福爾摩斯》的﹤格蘭其莊園﹥嗎。」齡玉眼睛沒看著飛鵬

「我看啦,但完全搞不清楚妳想表達的重點是什麼?」飛鵬先喝了一口啤酒,對他弟弟說「還是你要解釋給我聽啊,大學問家。」

飛鴻擺出一張嫌棄的臉「這種態度,誰要解釋給你聽啊?」

小山豬說「不然可以解釋給我聽,拜託拜託。」對飛鴻露出諂媚的笑容。

飛鴻和齡玉笑了,忽然聽到房間裡傳來一陣女生的尖叫

「救命啊,有鬼,有鬼!」

齡玉一馬當先衝到女生宿舍,只見飛雁和毓馨臉色煞白手指著窗外,齡玉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一閃而過。她拉開窗子跳了出去,幾個年輕男生也紛紛跟著跳出去。幾位長輩則衝進來把自己的女兒扶到客廳去坐。

 

 

齡玉等四個人一路往前追,離開小木屋不久就進了竹林,竹葉非常茂密,天上的星光對他們幫助不大,齡玉從牛仔褲口袋裡,拿出一個迷你手電筒蹲了下來。

「妳連手電筒都帶啦?」齡玉沒回答飛鵬的問題

「不用追了,他們騎腳踏車跑了,你們看。」齡玉將光線對準泥地上的車輪痕跡,三個男生湊過來看,泥土地上出現四條清楚嶄新的車胎痕跡,不到兩公分寬。

「哇,還是高級鈦合金越野車耶,一台少說六萬塊起跳。」小山豬說

「所以有兩個人。」飛鵬指著泥土印自言自語

「騎摩托車不會比較輕鬆嗎?」飛鴻念理科,不太了解犯罪行為。

「這樣才能保持安靜,不會驚擾敵方,懂嗎?少爺。」飛鵬終於逮到機會反擊。他又回頭看看阿姨「對方大概沒料到,這世界上會有敢追著鬼跑的女生。」

齡玉對三個男生說「今晚不能再往下追了,我們四個人只有這隻小手電筒,前面的竹林看起來完全沒整修過,我沒把握能找到正確的路。

而且現在是夏天,你們三個都穿著睡衣、拖鞋毫無防備,等一下犯人沒找到,反而被竹葉割傷,或是被蚊蟲、毒蛇咬到,那可划不來。先回去吧,等明天擦上防蟲藥,帶上地圖,全副武裝再來搜查。」

「明天可能就查不到了。」小山豬說

「反正他們一定會再回來的。」

「妳怎麼知道?」飛鵬問

「第六感。」齡玉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小木屋走去,沒帶手電筒的三個人只好乖乖跟著她走。一回到小木屋,飛雁立刻撲過來抱住飛鴻,聲音在發抖

「哥,我好怕你被鬼抓走了!」

飛鵬喃喃的說「那我呢?」

飛鴻努力安慰妹妹,其他人七嘴八舌爭相發問

「怎麼樣?有沒有抓到?」

「是人還是鬼啊?」

「到底怎麼樣啊?」

「應該是鬼吧?人怎麼會長得哪麼怪?」

齡玉舉起一隻手制止所有人的發問,這個小妹總是有本事對付她的哥哥姐姐

「我相信是人不是鬼,剛才我們在泥土地上發現兩台腳踏車的輪胎痕,我沒聽說過哪一國的鬼,或哪一種特殊品種的鬼需要騎腳踏車。」

飛雁打岔「也許那只是之前的人留下的呀。」

齡玉看著她害怕的臉,用最堅定的眼神看著她「我向妳保證,妳們剛才看到的是人,而且我和你哥他們,會親手抓到這些壞人。」

毓馨小聲的說「我同學說,睡通鋪的時候,鬼會把對著門口的那個人抓走。」

齡玉翻了個白眼,露出很難看的假笑說「妳放心,那個位置留給我睡。」

毓馨又說「那,如果妳被鬼抓走了呢?」

齡玉兩手插腰,嚴厲的說「宋毓馨小姐,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鬼敢碰我一下!」

毓馨還是很害怕「我真的覺得我看到的是鬼嘛,人怎麼會眼睛長在下面。」

齡玉快瘋了「我就會,」然後把小山豬和飛鵬拉到一邊低聲的問

「你們有帶警徽來嗎?」

「有啊。」兩個人異口同聲。

「借我一個晚上。」說完轉身朝向毓馨,用超級戲劇化的語氣說

「小毓馨,妳知道嗎,鬼是最怕陽氣的,而警察就是一種非常陽剛的工作,而這陽剛之氣,多數都會聚集在警徽裡的。」她對飛鵬他們說

「把警徽借給你妹妹和表妹。」

三個男生知道阿姨純粹是搞怪,雖然快笑破肚皮了,但還是努力憋住沒有戳穿謊言,飛鵬和小山豬還很配合的從行李中取出警徽交給兩個小女生。

齡玉用安慰幼稚園小朋友的態度對她們說「把警徽別在衣服上,我保證再兇的鬼都不敢動妳們一下。」

兩個小女生半信半疑的別上警徽,各自在母親的陪同下回到臥室。

「難怪小時候我同學都覺得我是個怪人。」齡玉望著她們的背影搖頭嘆氣說。

等到齡玉洗完澡換上睡衣,已經凌晨一點,好不容易終於上床睡覺,卻又快被另四個女人逼瘋。

她從小念劇校就是一人一張床,雖然又小又窄,但不用和別人擠。到後來出國念書,教書,生病住院,直到現在都是如此。

當她躺在門口的第一個位置之後,飛雁就擠過來抱住她,而毓馨抱住飛雁,二嫂又抱住毓馨,姐姐蕙玉抱住二嫂。

半個小時之後,齡玉覺得自己快窒息了,悄悄抬起上半身一看,她們五個人擠在不到三個人的床位,可以睡六個人的通鋪留下一大片空位,她卻有半個身體貼在牆上。

齡玉真的受不了了,靜靜的掙脫飛雁的手,走到客廳長椅子,拿起飛鴻和飛鵬的外套蓋在身上當被子,放鬆的睡著了。

 

 

第二天一大早,齡玉就被陽光喚醒,但她仍躺在椅子上,思考昨晚發生的事情。第一個走到客廳的是飛鴻,他看見齡玉身上蓋著他們兄弟的外套,就知道她沒睡通鋪。

「妳昨晚睡客廳啊?」飛鴻走到齡玉旁邊坐下。齡玉看到飛鴻已經穿上牛仔褲和長袖的衣服及登山靴,她坐起來說

「被那四個女人擠到快窒息而亡了,誰規定女生一定要膽小怕鬼的。」

「昨晚老哥說小晶就不會這樣,雖然沒有妳這麼厲害,但比飛雁、毓馨強多了。」

「我挺喜歡小晶的,你呢?有對象嗎?」

「怎麼連妳也問這個,總得等我論文寫完吧。現在這個時候追女生,不是搞不定論文,就是搞不定女孩子。」飛鴻突然露出賊兮兮的笑容「聽說老哥他們隊長喜歡妳。」

「是嗎?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?」齡玉一臉懷疑

「他沒有行動嗎?」

「完全沒有。」齡玉說完又陷入沉思。

「妳在想昨晚的事?」

「你覺得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?」

「想把我們趕走?」飛鴻試著讓自己跟上齡玉的想法。

「對,但為什麼要把我們趕走?這是政府財產耶。」齡玉反問他

「我沒有想法,這裡這麼偏僻,能做什麼?」

「做壞事啊。」

「怎麼做?」飛鴻用疑問的表情看著齡玉,齡玉接著說「你想想看,我們上來的時候,吉普車搖晃到我都吐了!」

飛鴻笑了「那是因為妳平衡感好過頭了。」

「還有,停在管理員門口的摩托車都是大輪子的打檔車,而不是市區常見的塑膠車,昨天歹徒騎的也是越野腳踏車。也就是說,這不是個任何人都能夠隨意上來的地方,這樣做壞事最方便了。」

「會嗎?」

「拜託,你沒看過﹤銅山毛櫸﹥那一篇嗎?福爾摩斯在火車上對華生說的話,就是在告訴我們,大都市裡一個小孩子挨打哭泣,都會有一堆鄰居聽到。但在這種荒僻的地方殺了人,也沒人會經過發現。」

「妳覺得是兇殺案?」飛鴻驚訝的說

「應該不是,要真是殺人棄屍,昨晚那個竹林可比這間小木屋適合多了。還有,管理員說這間小木屋因為交通實在太不方便,幾乎沒有人租。

但是我第一步踏進來時,既沒有聞到腐臭味,也沒有聞到霉味,煙味倒是很重。這裡是山區空氣潮濕,如果這邊真的連著幾個月沒人住的話,應該會有霉味才對。

所以我在想,這裡是他們做壞事的基地,他們希望我們換到別間小木屋,才不會妨礙他們工作。」

「哦……」飛鴻從喉嚨發出一陣怪聲。

「他們想換地方?」

「飛雁和毓馨提議的,二舅在打電話溝通,不知結果怎樣。我餓了,我們去餐廳找點東西吃吧。」

飛鴻和齡玉走到餐廳,只見兩個小女生臭著臉。

「暑假人多,沒小木屋可換了。」飛鵬解釋。

毓馨說「爸,我們回家啦。」

飛鵬二舅卻說「那我們那一大堆烤肉用品怎麼辦?」

毓馨都快哭了,齡玉對三個男生一使眼色,四人一人拿起一小袋麵包,一瓶飲用水,等齡玉回房間用最快的速度全副武裝,帶著驅蟲藥和地圖回到客廳,

「你們警徽拿回來了嗎?」飛鵬、阿旺點頭拍拍腰間,開始朝向竹林出發。四個人跟著腳踏車痕跡往前走。起先進行的很順利,因為昨晚沒下雨,石塊間泥土上的輪胎印仍然和昨晚一樣清楚。

腳踏車繞著竹林外圍騎向產業道路,把竹林的泥土帶到柏油路上留下痕跡,因為山間晨霧的影響,印痕並不清楚。

不過飛鵬和阿旺是受過訓練的警察,而齡玉的觀察力又很敏銳,就這樣一路追蹤直到大馬路上,新鋪的柏油路太過平整,各種輪胎的痕跡全都混在一起了。

「現在我分不清哪一道是腳踏車的輪胎印了。」阿旺說

「我們過馬路到對面那幾條小路看看。」飛鵬提議

於是大家穿越雙線車道,經過仔細的搜尋後終於看見腳踏車印。

「你們覺得這是同一台腳踏車嗎?」齡玉懷疑的問

飛鴻拿出手機,翻到照片檔拿到印痕旁比對「不是,除非他們換過車胎。」

「在這種地方換輪胎實在說不過去。」飛鵬四處打量,大馬路這邊荒涼的程度不輸給剛才的竹林。

「阿姨妳覺得呢?」小山豬問

齡玉看看手上的地圖,比對一下環境「我想,我應該沒力氣徒步走到最近的民宅。而且他們今天晚上應該還會再來鬧。」

「妳要我們回去守株待兔嗎?」

「不止這樣。我們回去以後,阿旺你打電話回台北,請你們隊上同事查查看這附近有沒有竊案發生,或者有人染上毒癮之類的特殊事件,但別驚動這裡的管區。你們兄弟倆和我把小木屋翻過來,看他們還安排了什麼鬼伎倆。」說完話就大步往回走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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