飛鵬和小山豬的心情很不好,因為他們好不容易才查到一件重大的毒品走私案件,交易當天,偽裝成路人的警員竟然被犯人認出來,以至於讓犯人逃走,還好臥底警員沒曝光。

齡玉從廚房裡端出最後一道菜,看著他們兩人悶悶不樂的吃著晚飯。

「我做的飯菜有這麼難吃嗎?」她皺著眉問,

「沒有啦,工作不順利。」小山豬低聲回答。

「想聊聊嗎?」

「阿姨,妳明知偵辦中的案件不能和別人討論。」飛鵬說。

「首先,我和你們的案子沒關聯。第二,和我聊聊別人不會知道,除非你們局裡在我們家裝了竊聽器。第三,你們見識過我的本事了,不覺得和我聊聊會對你們的案子有幫助嗎?」

兩個年輕人對看了一眼,飛鵬簡單的解釋一下「我們埋伏要去抓毒品交易,沒想到其中一個犯人認得隊上好幾個警員,偽裝曝光,所以被他們逃走了。這下大概全警局的警員都無法執行偽裝任務了。」

「嗯,我想你們的裝扮一定很簡單。」

「我們又沒有認識什麼偽裝大師。」飛鵬無奈的說。

齡玉瞇起眼睛看著飛鵬說「我覺得你好像根本不認識我。」飛鵬看著齡玉沒說話,於是齡玉接著說。

「我的碩士畢業作品,是同年級主修編劇的同學寫的劇本。我在其中扮演九個角色,每次換造型的時間從二十秒到五十六秒不等,角色有男、有女、有老、有少,另外只請了兩位同學演我的配角。

我每次出場的時候,不要說是衣服,就算是身高、體型、髮型、髮色、膚色、眼睛的顏色、說話的口音、走路的樣子,通通不一樣,而所有的服裝、鞋子、假髮、化妝等等一切,都是我自己親手搞定的。

當然,說老實話,這並不是我的創舉,但我真的表現得很好,拿到高分,所以回國後才能在大學教課。」

「我真的不知道。」飛鵬的語氣有點虛弱,大家沉默了一陣之後,飛鵬又說,「就算是這樣,妳又能怎麼幫助我們?」

「你們先弄清楚下次交易的時間地點,我才能決定要幫你們做哪一類型的變裝。還有,先把要出勤的警員們,他們的身高還有大概的體重,都要告訴我,可以先做點準備。」

 

 

隊長決定接受齡玉的幫助,不久後,臥底警員的消息來了,大後天早上七點在公園裡。

其實從談過話的第二天開始,飛鵬就用摩托車載著齡玉出門採購一些怪怪的東西:人造髮絲、石膏、塑膠箱子、乳膠、人體彩繪顏料。

買乳膠的時候,齡玉嘴裡碎碎念著「在紐約有更好用的東西,現在沒辦法,只好用老法子了。」

晚上齡玉要飛鵬坐在椅子上不准動,拿個超細的髪網包住他的頭髮,再用保鮮膜包在外面,小心翼翼的剪下來。先是用石膏開了個頭形的陽模,再拿到塑膠箱子裡翻製成陰模,倒進乳膠晃了半天。

第二天飛鵬要上班時,就看到齡玉把灰白兩色的髮絲,用一種細細的針,一根根的種到已經乾燥的乳膠皮,等他下班回家,才發現齡玉打算把他扮成一個稀疏髮且地中海禿的老男人。

「你外公寄來了一套舊睡衣,到時候我就扮成菲傭,用輪椅推著你,保證沒人認得出來。」

「妳也要去?」飛鵬大驚,

「沒辦法啊,你們隊上的女警都太高了。」齡玉看到飛鵬的下巴快掉下來,安慰他說「放心啦,我會穿慢跑鞋,保證跑得很快。」

雖然齡玉再三保證,飛鵬仍然覺得整個頭都要炸開了。

到了預定日的前一晚,客廳裡堆滿了齡玉從箱底翻出來的、借來的、租來的各種東西,好多假髮、眼鏡、化妝品、老舊的衣服,最妙的是還有一台輪椅和助行器。

工作現場少不了的是大型穿衣鏡,齡玉還把靠陽台的一個角落布置成美容院的座位。

從十二時開始,飛鵬就躺在床上讓齡玉化妝,這讓他覺得萬分詭異。而其他需要打扮的警員,則睡在客廳待命。四個小時後飛鵬被叫醒來黏頭皮、喝咖啡。可是,怎麼來叫他的是個菲傭?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阿姨。

他看著鏡中的自己,簡直和外公長的一個樣子。齡玉讓他換上外公的睡衣,他仔細研究手上、臉上的皺紋和老人斑,怎麼會這麼自然?

「不要用力搓喔,會掉下來,我來不及從好萊塢定最好的產品。」看著齡玉蒼白的臉變得黝黑還真不習慣。

飛鵬聽到客廳亂糟糟的人聲,出來後看到一位女警穿著齡玉特製的孕婦裝,肚子裡有個袋子,即使裝了手槍也不會妨礙她跑步,臉上被阿姨畫的看來很疲憊,頭髮也變捲變長了。

小山豬臉變得更黑,頂著個小黑人捲捲頭,嘴唇變得很厚,穿著垮褲,帶著耳機搖個不停,活像非洲來的留學生。分隊長腳上打了石膏,拿著助行器,還帶著帽子口罩,好像身體很不好。

最爆笑的是幾個男警穿著很女性化的運動服,粉的、紅的、紫的,臉上戴著火箭形的或者鑲有水鑽的眼鏡,沒戴眼鏡的就畫上濃妝,眉毛太濃的人被齡玉用乳膠蓋掉。每個人都留著歐巴桑款的捲髮,戴著假胸部和假臀部(每個人都因此顯得胖多了),看來是要跳韻律舞。一位漂亮的女警拿著手提音響,畫著大濃妝扮演他們的老師,多數人手上都有咖啡。

「其他人呢?」

「打太極拳的那掛已經去了,還有警校派來支援,假扮成打籃球高中生的兩個人馬上就到。」小山豬回答他。

大肚子女警說「我們分頭去吧,這樣比較自然,花了這麼大的心血,可別白費了。」大家點點頭,陸陸續續出發。飛鵬則坐下來讓阿姨把假頭皮裝好。

「原來我如果老了就會變這樣啊。」飛鵬看著鏡子。

「我想會你應該比這樣帥一點,因為你爺爺和外公都沒禿頭。」

「我可以冒充外公去騙飛鴻嗎?」他仔細打量鏡中的自己,若有所思的說。

「不行,你只能假扮成生活中不存在的人,如果要冒充別人認識的人,你的表情、眼神、走路的樣子、說話的聲音、腔調、用字的習慣,在近距離的狀況下,會讓你在十秒鐘之內就穿幫。

喔,我知道你在想什麼,易容化妝要花很久的時間,卸妝也一樣,電影是騙人的,短時間跟蹤可以,千萬別企圖用在長期臥底任務上,會害死你自己。」

齡玉說完笑著把輪椅推過來,拍拍椅背「先坐上來吧,我得練習一下。」

 

 

六點十分,看起來老了六十歲的飛鵬坐在輪椅上,圍著圍巾遮住脖子沒化妝的部分,腿上蓋著毯子,裡面藏了手槍。齡玉推著他從公園南缺口進入,他動也不動的假裝癡呆。一位女警推著嬰兒和他擦身而過,推車裡當然沒有小寶寶。

這兩天齡玉到警局幫大家上了專門為他們設計的表演課,飛鵬希望這樣真能有所幫助。

因為大家討論過後,認為公園裡忽然運動人數減少太多,怕引起嫌犯懷疑,所以連隊長都親自出動了。

公園西處,隊長帶著三位總局來支援的警員在一起打太極拳,齡玉心裡已經笑翻了,因為隊長記不住所有的動作,翻來覆去只會五、六招,把動作拖得超慢,朝東打一次、再朝南、西、北各打一次,就這樣朦混過去。而大肚子女警則在他們附近做輕鬆早操。分隊長故作辛苦的做著復健操。

公園東邊,那位漂亮女警帶著「歐巴桑」們跳土風舞,他們不太認真,反正通常來跳舞的太太們主要是來和朋友聊天,這很正常。小山豬則在中間空位練街舞,還挺專業,他緊記齡玉的交代,千萬不可用頭頂地,免得假髮蹭掉了。

西北角的籃球架,兩個警校生正在打籃球。這樣安排,是故意留下朝北圍牆邊涼亭,讓毒販們在警察包圍下交易。

前一天早上,里長就藉口要噴灑強力滅鼠殺蟑藥,請大家今天不要到這個公園來運動,一個睡在公園的流浪漢,被反應快速的警校生就近帶去鄰長家先關著。

六點五十五分,他們來了,一共三人。警方這裡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,但又故作輕鬆。

舞者們一支舞接著一支舞,不斷輕鬆躍動,除了舞蹈老師的口令聲,所有男警員都不開口說話,還把音響的音量開得很大。因為齡玉事先交待過,偽裝成異性時,聲音最容易穿幫。

齡玉和飛鵬斜著從公園對面商店的大玻璃門觀察變化,商店還沒開門,整片玻璃門在這種陽光下,剛好變成大鏡子。

毒販們在涼亭下四處張望「你覺得怎樣?有熟面孔嗎?」一個小個子問。

「沒看到熟人,應該沒問題。」拿著皮箱的人說。

一會兒又有四個人走過來,飛鵬輕聲說「這是買家,阿姨妳可以準備離開了。」齡玉先在大樹下的石頭上坐下來,面對歹徒,用拳頭搥著膝蓋,看起來就像個休息中的傭人。

買家與賣家都拿出了箱子,當雙方把箱子一交換,兩個籃球小子立刻拿起相機拍下證據照片,飛鵬同時拿出手槍跳起來大喊「警察,不許動」。

所有的「舞者」也都從口袋掏出手槍,大肚子女警,推車女警,還有其他人都拿手槍指著歹徒。

可是有兩個人動作好快,一個拿短刀衝向分隊長,分隊長拿起助行器打落短刀,隊長跑過來,以他龐大的體形,跳起來一個熊撲壓倒歹徒。

另一個人衝向飛鵬,沒有抓著歹徒的警察都衝過來幫忙。此時歹徒拿出刀子刺向飛鵬,飛鵬閃開了,忽然聽到一聲大吼「把我的人全部放開。」

剛才明明只有七個人在現場交易,此刻不知從何處跑出來第八個歹徒,從背後抓住正要離開的齡玉,右手拿槍抵在她的太陽穴。歹徒的身材和飛鵬差不多,瘦小的齡玉在他的控制下,看起來動彈不得。

持槍歹徒正面對著小山豬,持刀歹徒則跑到右方,把手上刀子指向齡玉,現場陷入僵局。

「放開我的人,不然我就殺了她。」持槍歹徒大喊,齡玉對著小山豬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,小山豬微微點個頭。此時飛鵬發現齡玉的右手放進短上衣的腰部,整個人的重心在放在左腳上,嚇的心臟快要從嘴裡跳出來,忍不住大叫一聲「不要傷害她。」持刀歹徒往右看向飛鵬。

幾乎是同一時間,小山豬舉槍對著歹徒大叫「嘿!」持槍歹徒立刻舉槍指向小山豬,還來不及開槍,齡玉右腳尖直往上踢,準準地踢中歹徒右手腕,對方手槍落地。

歹徒左手不自覺同時鬆開,齡玉腳不落地再以鞋底重重踹向歹徒胸部,踢得他往後直退。

再下一秒,持刀歹徒原本衝向飛鵬,聽到聲音回頭觀察同伴狀況,不知何時齡玉手中竟然多出一把劍朝他刺來,劍在歹徒右手上劃了一下,逼得他放掉手上的刀子,立刻被飛鵬從背後銬上手銬,將他交給其他警員。

就這三下,齡玉解決了困境,等警察們圍過來時,她已經退出戰區。持槍歹徒手扶胸口痛的了蹲下來,分隊長已經拆掉假石膏,一把抓起持槍歹徒,一邊給他銬上手銬一邊說「挾持百姓啊?還真是個英雄。」

「什麼百姓?你騙誰啊?她明明就是有功夫的女警,你們故意安排她裝成菲傭坐在那裡,就是要騙我上當。」歹徒一邊爭扎一邊罵。

分隊長把歹徒抓過來,嘴巴靠近他的耳朵旁,學電影裡面的警察講話「大天才,剛剛被你挾持的那位女士,剛好是現場唯一的百姓。連這麼嬌小的女人都打不過,你這個弱雞。」說完把他押入警車。

「你和我阿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默契啊?」飛鵬瞪著小山豬。

小山豬烏漆抹黑的臉,笑嘻嘻的看著齡玉「我表現的不錯吧?阿姨。」

「挺不錯的,明晚來家裡賞你個蛋糕。」

「魔鬼蛋糕?」小山豬眼睛都亮了。

「喂,你的膽固醇指數!」飛鵬瞪小山豬。

「好啦,天使蛋糕。」齡玉笑著拍拍小山豬的肩膀,他開心的回去工作。

大家分工合作把八個現行犯帶回分局,每個歹徒都被濃妝豔抹的警察銬上手銬,送上警車,真是無話可說。隊長則笑嘻嘻的過來向齡玉致意。

「宋小姐,不好意思,害妳受到驚嚇了。」

齡玉用懷疑的表情抬頭看著隊長「我像受到驚嚇的樣子嗎?」

「不是不是,我應該說,非常感謝妳的幫忙。」此時總局警員們也過來了,七嘴八舌的稱讚齡玉。

「妳真厲害,我們都應該多多向妳學習。。」

「沒什麼啦,警民合作嘛。」齡玉一臉沒什麼的樣子。

「我有個問題,為什麼剛才你們都沒有人開槍。」

隊長胖胖的臉上,笑的眼睛瞇成縫「開槍要寫報告,妳可以問飛鵬,每發射一顆子彈都要有理由,不然就等著風紀室來審訊了,還可能會記過。」

「所以警匪片裡,那樣大量的發射子彈,都是錯誤示範?」齡玉看著飛鵬,飛鵬點點頭。

「飛鵬啊,先送你阿姨回去,」隊長用手指在自己的臉上畫一圈「卸了妝再來上班啊,這個臉有點嚇人。」說完後,就與總局警員一同離去。

等到同事全都離去後,飛鵬兩手插腰轉向齡玉「阿姨,我快被妳嚇死了,叫妳不要來偏要來。」

齡玉兩手一攤說「總要有人扮菲傭,總會有人站在我這個位置。」

飛鵬激動的說「可是如果被媽和外公知道,我就死定了,喔,還有外婆,還有兩個舅舅,還有我爸。」

齡玉還是無所謂的語氣「至少,飛鴻會稱讚你進步了。」

「是啦,是啦,全家人都知道飛雁是妳的玩具,飛鴻是妳的玩伴,他們當然都向著妳。」

「好了啦,你不說我不說,誰會知道?」齡玉聳聳肩一臉無辜,然後拿出一張面紙把劍尖上的血跡擦乾淨,拉開短上衣準備把劍收起來。

「先借我看一下。」飛鵬接過劍,拗一拗劍身發現很軟,但是劍尖?

「劍尖有開鋒?」飛鵬眉頭皺了起來。

「只開了三公分,法律上算是運動用品而不是武器。」齡玉要把劍拿回來

「我得拿去警局當證據。」

「少來了,又不是殺人案件,拍個照就好了。面紙上的血跡你可以留著用。」她還是拿回了劍,順暢的滑進厚牛皮特製腰帶,劍柄扣下去變成很大的腰帶頭,再把短上衣拉下去蓋住軟劍。

「我不記得福爾摩斯有用過劍。」

「可是他會啊。」

「妳哪兒弄來這東西啊?」

「買的啊,三十幾萬呢。」

「這麼貴啊!」飛鵬眼睛睜的好大。

「當然啊,這還是友情價。你要知道,這種劍的劍身要軟到足以彎成腰帶,又要堅硬到可以和敵人對戰。這可是很高段的師傅,使用最好的材料,才能做的出來的高級品,是每一個學武功的人都想要的寶物。」齡玉露出夢幻的表情。

「妳只是個唱武戲的戲曲演員。」

「是這樣嗎?」臉上擺出莫測高深的笑容,她抬頭打量一下飛鵬笑著說,「你還不想卸妝啊?」

飛鵬轉身準備要走,又回頭問「阿姨,妳真的學過功夫嗎?我已經兩次看到妳踹倒個子和我差不多大的男人。」

齡玉露出詭異的笑容「是…學過一陣子太極拳啦,加上戲曲基本功也是有點幫助。不過,我只能算是普通厲害而已,重點是我的腦子很棒。」說著她脫下一隻鞋子,亮出鞋底給飛鵬看。

原來這是齡玉自製的鞋子,鞋底是用兩份厚拖鞋底黏起來做成,釘滿了直徑一公分的錐形釘子,鞋尖和鞋跟也各有兩排,釘子漆成和鞋子一樣的白色,所以並不會太顯眼。釘子也不是真的非常銳利,但踢到人身上也夠痛的,難怪她能對付那些比她個子大的多的男人。

看到飛鵬恍然大悟的表情,齡玉微笑的穿回鞋子。

「釘子是什麼質料的啊?」

「鋼釘,這就叫做『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』,每次我覺得自己可能遇到危險,就會隨身帶著這兩樣寶貝。」

飛鵬不禁笑了,有這種阿姨你能說什麼呢?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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